第三十一章 一些往事

月牙从愣神中迅速恢复过来。

他正站在一个巨大的银白色金属平台上，平台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是由一个又一个中等大小的正方形单元构成的，像是众神博弈的棋盘一般宏伟。

数据终端以一个竖直的姿势在原地缓缓上下浮动，正在观察着什么。

(相关资料图)

顺着它的屏幕朝向，月牙才看到不远处的某些正方形单元上，坐着两个看上去很年轻的人。

他于是慢慢走近二人，尝试询问了对面是否能听清楚自己的声音，但并没有任何人针对他的问题做出答复，而随着靠近，两个的交谈声也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

“嘿嘿，新的家园到时候也会和过去的母星一样富足和丰饶，到时候啊，我们就在目的地的城市郊区里开一家小餐馆，永远远离外太空，怎么样？”

“那是自然啦，其实我真不喜欢太空，这么好看的地方居然藏着那么危险的事物，一想到未来充满希望的生活，我就有动力啦！”

“到时候，我就带你去看新家园的雪景，希望那里的雪天也能和我们这一样美啊。”

“嘿嘿，不错嘛，还记得我最喜欢的景色。”

“那是自然啦，我就算失忆了，也不会忘记我们第一次在雪景中漫步的样子，亲爱的。”

“噫——怎么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

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和卡洛特长得非常相似，只是还没那么成熟的年轻人，和一个靠在他肩膀上，相貌普通的女性，很明显，年轻人就是过去影像中的卡洛特，而靠在他肩膀上的女性，是那个好听女声的来源，估计就是他的女友或者妻子了。

是过去的景象。

月牙思考了一会儿，随即抬头看向天空的方向，一幕十分有冲击力的景象顿时映入他的眼中。

一颗形态诡异的星球，表面嵌满了紫红色的晶石，不对，不仅仅是表面，这些晶石仿佛是嵌入了它的所有空隙，把它直接撑大了好几倍！简直就好像那晶石才是星球的主体，而上面的碎石才是生长出来的污秽一般。

多余的碎石环绕着星体慢慢旋转，许多其它颜色的光芒在这庞然大物的一侧缓缓前行，如同吊灯下的阴影中蠕行的虫子，那是圣灵人的飞船。

那本记载圣灵人过去历史的书……它确实是这么描述的，虽然那颗星球并没有书中描述得那么支离破碎，但其怪异程度也远胜一般的解体星球。

“纳尔菈，星源的改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呢……”卡洛特的叹气声随之而来。

星源，这是圣灵人称呼自己母星的名词，月牙在船上也听过不止一次，但就在他准备多看几眼这面前的奇景，顺便弄清楚这个平台的具体运作方式之时，“影像”中时间运行的速度突然加快了。

月牙只感觉自己像是受到了磁铁的吸引，被卡洛特和他的伴侣纳尔菈牵引着飞速离开了平台，但本人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眩晕感，在这种奇怪的跟随模式下，他似乎在滴水不漏但又一目十行地浏览着一对“普通人”的一生，这种感觉就和利用知识传输器迅速获得大量知识一样。

他看见二人很快成为了新的开拓飞船船员，在无垠的太空中不断与各种各样的危机做着长久的斗争。激光武器气化怪异之物的震撼，机械手臂挖掘矿石的力量，以及冬眠时间的漫长。这一切明明没有对月牙产生任何物质上的影响，但却将巨量的信息如同暴雨一般倾泻在月牙的记忆之中，相比之下，他自己的记忆却变得越来越模糊。

但这样的影响却没有持续多久，就在月牙几乎要认为自己是卡洛特之前，一股力量的涌入使得独属于他自己的记忆突然在一众卡洛特的记忆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绝对的主导。

力量似乎“抹杀”了来自卡洛特记忆的一个“维度”，让它从一个具体的记忆变成了类似电影中的桥段。

月牙重新定了定神，继续了自己的观察。

在星源的改造逐渐完备之时，卡洛特和纳尔菈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取名叫赛莲。时间在展示赛莲的时候，似乎刻意地放缓了一下，就好像是特意要让月牙明白那个孩子的重要性。

月牙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在舰长室听见的那句话。

“孩子，别怕，我就要成功了！”

这样推理的话，莫非那罐子里的就是卡洛特的女儿？但这可能吗？

一个普通的星系内文明，成员还是短寿种，是不可能让一个同胞在一个如此普通的，几乎和水果罐头形状差不多的容器内待上将近一万年还不死的。

除非那个“人”已经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圣灵人了。

那么，现在罐子里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月牙看着面前可爱的孩子在飞速运行的时间中一天天成长，几乎已经到了可以自己行走的地步了。脑中却不断回忆着在血红色滤镜下异常凶险的罐子，一想到罐子里的东西，可能已经是一个面目可憎的怪物，再看看面前人畜无害的小朋友，心中不禁感到一种来源明确的愤怒。

“这恶心的秽物……”

接下来的时间内，场景飞速流逝，在影像时间过了大概将近二十年的样子，月牙想要的信息，终于如约而至。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片除了星空和星源以外别无他物的太空，如人造卫星一般守望着空间站，虽然完全没有冰冷和窒息的感觉，但一种陌生感自然相伴左右，只有数据终端散发的蓝色光芒在太空中如萤萤之火一般，尚能缓解一些惆怅感。放眼望去，前路依然是纯粹的黑暗，希望似乎也只存在于两位昔日年轻人的口中。

突然，在月牙的视线中，一团奇特的光芒突然从他身边划过，速度非常快，至少要比空间站快得多。

作为控制星源迁徙而运转的空间站，周边的防御体系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这团异常的光芒，放任它越过层层叠叠的炮塔和出兵点，来到最核心的控制区，就好像它只能被月牙发现一般。

或许，真是如此？

光芒在控制室的门口观察了片刻，随后迅速没入其中，月牙的视角随之也跟着开始移动，进入了控制室内部。

纳尔菈正在控制室辅助专业人士进行操作，最新的情报显示，距离最近的高性价比移居星系还需要航行三百年左右，虽然这个数字对个体来说无比漫长，但至少可以接受。圣灵人毕竟拥有改造自己母星碎片作为飞船的能力，星际航行的速度并不低。

“小纳，帮我去拿份红晶样品。”一位领导说道。

纳尔菈接受指令，踏上用于快速移动的载具，前往接收区。

红晶，说的正是星源残骸上的紫红色晶体，正是它摧毁了圣灵人的母星，但在对这个“仇人”的研究中，许多特殊的性质使得它被用于科学研究，最终成为了一种高价值但却不稀少的研究材料。

月牙的视角跟随纳尔菈继续转移，很快就到了接收区，期间，月牙听到空间站中的许多人都在谈论红晶有关的话题。这种特殊材料的性质几乎让月牙放弃观摩过去的圣灵文明高超的航天科技，转而倾听路人的谈话。

“……所以我说，这种晶体肯定有着划时代的意义，虽然我和你们一样讨厌这个摧毁星源的家伙，但单就价值而言，我希望以后还能在宇宙里看见它……”

“可别了吧，我可不想再被砸一次，你想想，那天一道巨——大的红色光束突然从外太空直插过来，当时还以为肯定死了……”

“对了，昨天迈尔森教授在做实验的时候，往红晶上面加了不知道什么东西，那儿突然闪出一道光芒，然后实验用的红晶就突然没了一大半！能量和质量都不见了，这事情震惊了整个学术界！”

“虽然之前我肯定会说这是假的，但这回你居然还真没说错，科学院亲自下场说的，而且，据说那些晶体在消失的最后，产生了奇怪的白光！”

月牙立刻联想到一些和自己关系很大的事，随后注意到纳尔菈也在关注那几个谈话的人，还自言自语起来。声音很低，但月牙还是能听得很清楚。

“对，我最近也看到了，很有趣……”

载具在狭长的银白色隧道中慢慢停下来，喷出一段半透明的白色气体，月牙也随即开始继续移动视角。

在纳尔菈取出红晶样品的时候，月牙忍不住上前端详了很久。

水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紫红色，硬度不清楚，毕竟没法触摸，但他却从中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就好像自己曾经和它待过很多年一样。

但下一个瞬间，一种异样的危机感却像雨林中慢慢爬上脖颈的毒蛇一般，让月牙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凉意，他的视角突然重新移动回了浩瀚的太空中，眼前了突现炽热的火球，扩散而出的建筑结构，以及被热浪吹走的圣灵人。

在月牙愣神的这几秒，视角迅速转移回了控制室，几声惊呼突然传入耳中。

“炸了！空间站炸了！”

惊呼之后，随即是连续而刺耳的警报声，以及被红色光芒笼罩的接收区，大量人员开始变得混乱，他们拥挤成一个长条，往出口处挤去，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冷静下来。

月牙对眼前的突变感到一种不真实感，随后下意识看向窗外，眼前的景象立即令他想起了郝林之前对抗那个东西。

一团巨大无比的光芒。

光芒非常古怪，它外侧的光辉和黯淡无光的太空相比，实则是很亮的。但和内部的亮光相比，却又显得十分黑暗，整体的感觉十分灰暗，就好像半夜十二点坟地里的鬼火一般，亮是亮了，但丝毫给不了人温暖之感。

在诸多逃命的人中，纳尔菈是少数几个十分冷静的。

“挤成一条没什么用！大家冷静一下！你们看一看！外面的光芒是不是很像之前红晶实验视频里的那个！我们应该立刻检查一下红晶的减少量，如果减少明显，就应该摧毁样品区所有的红晶！”

纳尔菈在人群中大声喊道，但却没有人做出行动，有几个人居然说出了一句令月牙背后一凉的话。

“你在说什么？什么光芒？外面啥都没有啊？”

“这女人不会是被吓疯了吧！根本没有光芒！”

“就算有，只因为一个科学视频，哪怕是科学家发的官方视频，就要摧毁这里的一切红晶，你负担得起责任吗？”

人群之中的质疑声随后被更大的恐惧淹没了，第三旗舰离奇毁灭的消息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现在的他们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破了胆，只想着快速逃跑。看着无人理睬的纳尔菈，月牙这次并没有什么愤怒，只感到一种普通人在灾难面前无可厚非的恐惧。

但纳尔菈确实不是普通人。

不顾无人理睬的现状，她直接一个侧身乘上通往储物室底层红晶区的管道列车（因为系统故障不再需要通行密码），金色的秀发随即扬起，并不出众的容貌并不能掩盖她此时的勇敢，在众人绝望的呼声中，管道呼啸的声音甩开一切杂音，直冲底部而去。

月牙自然也跟着转移视角。

从狭小的管道列车中爬出，纳尔菈并非手无寸铁，戴着用于呼吸的多功能服，手持一把用于防卫的哨兵手杖，如同探险家走在幽暗的山洞中，此时已经失去供能巨型储物室笼罩在神秘的黑色中，看不见全貌。

“找到了！”当纳尔菈成功打开最终存放处的大门，既没有失足坠落，也没有受到怪物攻击时，月牙不禁松了口气。

她立刻按下摧毁按钮，一块硕大无比的红晶块表面立即出现碎裂的痕迹，随后开始黯淡下去，整个过程仅仅花了十秒多一点点，红晶便从那种诡异而妖艳的颜色化为了普通的白水晶，接着直接发出一声巨响，碎成了渣，散落一地。

飞扬的碎片冲得到处都是，纳尔菈撑开手杖的护盾，才勉强幸免于难。

月牙的视角再一次转移到了太空中，那团令人不安的光芒果然开始渐渐黯淡下去。

一声传入心灵深处的痛苦吼叫，像在夏日清晨鸣响的炮声一般，强烈地震动了月牙的灵魂！

纳尔菈的计划成功了！月牙在高兴的一瞬间，却又立刻失落起来。

按照历史，这都只是暂时的。

当月牙再次看向纳尔菈的时候，却见她已经趴在了地上，右臂上有着明显的划伤痕迹。

月牙几乎想在这个时候召唤出抹杀者为她挡住攻击，但这一切都发生在遥远的过去，他现在只是一个旁观者罢了。

一团微弱的惨白色光芒居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语气中有一种气急败坏的感觉。

“就是你，破坏了我的计划？”

（未完待续）

我回来了！妈耶！